不第河山第131章 秋字号舍的吟诗声
暮色四合时贡院东廊的秋字号舍起了风。
陈砚秋裹紧单薄的青衫指节叩在斑驳的号板上三长两短的暗号刚落墙缝里便簌簌落下些陈年灰屑。
是杜荀鹤的《锁院赋》。
赵明烛的琉璃镜片映着残阳将西窗棂投下的影子割裂成几道血痕景佑四年秋闱这间号舍死过七个举子。
吟诗声忽远忽近像有人贴着耳廓呵气。
陈砚秋摸到号板内侧的抓痕指腹蹭过处竟渗出黑红色的碎末——是干涸的血混着松烟墨。
当年被锁在号舍三日的考生大约是用指甲蘸血在写绝命诗。
第七道抓痕下有东西。
赵明烛突然按住他手腕。
异色瞳在暮色中泛着幽光左眼映出抓痕纹路右眼却看见更深处的铜锈——半枚嵌在木纹里的景佑通宝边缘磨得极锋利。
铜钱起出的刹那吟诗声戛然而止。
陈砚秋用算袋里的鱼胶涂在钱面拓出个模糊的黜字背面则是用小楷錾的永夜不寐。
号舍角落的陶灯突然爆了个灯花火苗窜起三尺高照见梁上悬着的半截麻绳——绳结样式很古怪三股绞成一道尾端还缀着颗算珠。
柳七娘的火算珠。
陈砚秋喉头发紧。
那夜芸香阁大火中七娘临终前抛向他的正是这般鎏金珠子。
窗外传来巡更吏的梆子声。
赵明烛迅速灭灯琉璃镜片却捕捉到更骇人的景象——熄灭的灯芯上站着个透明人影正用残缺的手指在灰烬里写字。
镜片咔地裂了道缝那人影倏忽化作青烟只在灯盏边缘留下七个针尖大的孔洞排列如北斗。
秋字七号舍。
陈砚秋蘸着唾沫抹过孔洞指腹沾上腥苦的粉末是当年锁院时用的迷魂香。
暗处传来纸张翻动的轻响。
赵明烛的异色瞳骤然收缩——北墙渗出大片水渍渐渐显出一张泛黄的考卷轮廓。
破题处朱笔批的犯讳二字正在融化变成黑血顺着墙纹流淌在砖缝里汇成个温字。
陈砚秋的翡翠扳指突然发烫。
他猛地扒开墙根堆着的稻草露出块松动的地砖。
砖下压着片朽烂的桑皮纸上面是杜荀鹤的笔迹:景佑四年八月廿三温如珏夜入锁院携青囊收墨卷七十三份。
怪不得要灭口。
赵明烛用镜片折射月光照出纸上隐形的蜡痕——是当年知贡举的私印拓迹这些举子看见了不该看的。
秋风撞开号舍破窗卷着枯叶在室内打旋。
叶片擦过梁上麻绳的刹那陈砚秋听见极轻的咯吱声——麻绳竟自行转动起来绳结里掉出粒黢黑的硬物落地碎成齑粉露出里头裹着的半片指甲盖。
指甲内侧刻着微雕赵明烛用银针挑着凑近灯焰才看出是幅贡院布局图。
东北角的墨池被特意标红旁边小楷注着:黜落者骨灰沉此韩公题碑镇之。
墨池碑文我看过。
陈砚秋突然攥紧算袋里的铜钱串写的是'为国取士涤荡瑕秽'。
梆子声再次逼近时号舍门轴突然吱呀自转。
月光斜切进门缝照亮地上一串湿脚印——从麻绳正下方延伸到北墙每一步都踩着《锁院赋》的韵脚。
脚印在浸血的温字前消失墙皮却开始剥落露出后面用炭条写的密信: 淳化三年韩公嘱造夹墙于秋字号藏景佑四年黜落卷。
今温如珏索要甚急恐生变故特留记于... 后半截字迹被某种黏液腐蚀了。
陈砚秋用铜钱刮取墙粉嗅到淡淡的腥气——是混着朱砂的蟾酥宫里司天监用来封存密档的药剂。
巡更吏的灯笼光已映在窗纸上。
赵明烛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的旧伤——疤痕形状竟与梁上麻绳的绞痕一模一样。
异色瞳在黑暗中泛起血丝:三十七年前这个时辰我父亲就在这间号舍被缢死。
灯笼光突然熄灭。
门外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接着是液体渗进门缝的汩汩声。
陈砚秋俯身蘸了蘸指尖传来刺痛——是掺着金粉的松烟墨与当年御赐状元卷用的墨料相同。
麻绳无风自动在梁上摆出个奇怪的弧度。
陈砚秋退后三步看赫然是吊字的草书写法。
绳结缀着的算珠突然炸裂迸出满室荧荧绿粉照见北墙整面墙都在渗血。
血珠顺着砖缝游走渐渐拼成三百多个名字每个名字下方都标着科考年份与死因。
是《黜落簿》......赵明烛的镜片映出最上方一行——赵暄天禧四年锁院三日颈折而亡。
血字开始融化时陈砚秋扑到墙前用桑皮纸拓印。
纸面触及姓名的刹那梁上麻绳猛地绷直绳结里甩出把铜钥匙正落在他后颈——与温府地窖发现的婴孩骸骨怀中的钥匙形制相同只是齿纹更复杂些。
铜钥匙插入墙缝的瞬间整间号舍地砖开始下陷。
陈砚秋抓住赵明烛的腰带滚到墙角看见地面露出个方孔下面传来水流声。
孔洞边缘刻着杜荀鹤绝笔:黜落者永沉墨池韩公亲题'青云路'三字于上呜呼!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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