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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妖柳相第374章 读书为何

雁门关的城门在吱吱呀呀的呻吟中重新向着人间打开。

城门洞里吹出的风不再是纯粹的寒冷里面混杂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还有劫后余生者们麻木的喘息。

城内的百姓从藏身的角落里走出来脸上没有半分喜悦只有一种被掏空了所有情绪的呆滞。

那场匪夷所思的“仙人退敌”像一场过于真实的噩梦等梦醒了留在原地的依旧是满目疮痍的家园和无法弥补的伤痛。

阿牛哥一家没有走。

翠儿姐生下的那个孩子在那样一个血与火交织的时刻降生啼哭声却格外响亮。

守城将军魏昂下令从军粮中匀出了一份送给了这对在关内无家可归的夫妻算是对那一声象征着新生的啼哭致以凡人最朴素的敬意。

张夫子领着妟回道别时翠儿姐怀里抱着襁褓阿牛哥站在一旁这个憨厚的汉子只是一个劲地对着二人鞠躬嘴里笨拙地重复着“谢谢恩人”。

妟回看着那在襁褓中熟睡的婴孩小小的脸皱巴巴的却透着一股安详。

这安详与周遭的一切显得格格不入。

出了城门便是一片被大雪覆盖的死寂。

那片曾经的修罗场已经被一尺多厚的白雪掩埋只有在风卷起雪沫时偶尔会露出一角被冻得发黑的暗红。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干净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妟回的鼻腔里却始终萦绕着那股甜腻的血腥气怎么也挥之不去。

一老一少两个身影就这么走在无垠的雪原上。

脚下的积雪很厚一脚踩下去能没过脚踝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费力。

妟回跟在后面低着头小小的身子在宽大的棉袍里更显得单薄。

脑子里像是有无数只虫子在爬乱糟糟的嗡嗡作响。

是那群灾民前一刻还形容枯槁下一刻眼中就爆发出能吞噬一切的凶光。

是翠儿姐虚弱的笑脸和那碗能暖透五脏六腑的糊粥。

是魏将军站在城头用嘶哑的嗓音吼出的那句“与此城共存亡”。

是那个青衫身影念出的文字化作剑气将五千铁骑抹去时那种近乎于艺术的、冷酷的优雅。

还有最后那一声啼哭和那漫天血色里绽开的红梅。

善与恶生与死强大与弱小慈悲与杀戮…… 所有的一切都扭成了一团解不开的乱麻死死地缠在心口让他喘不过气。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老者忽然停下了脚步。

张夫子转过身逆着光脸上的褶子藏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小子。

” 嗓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像一块被河水冲刷了千年的顽石。

妟回也跟着停住抬起那张被寒风吹得通红的小脸嘴唇有些发白。

周遭太安静了只有风声掠过耳畔。

“这一趟雁门关从关外到关内又从关内到关外你这双眼睛可曾瞧明白了什么?” 老者的问话像一把锥子精准地扎进了那团乱麻的中心。

妟回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明白什么? 不什么都不明白反倒是比来之前更加糊涂了。

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半晌才挤出几个字。

“夫子……” 声音又轻又哑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书上写的‘人之初性本善’。

” “可那些逃难的灾民为什么会抢我的干粮?他们之前难道不是好人吗?” “书上还写‘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 “阿牛哥和翠儿姐自己都快活不下去了为什么还要把仅有的食物分给我们?” “他们图什么呢?” “还有……还有那个守城的魏将军明明可以逃走的为什么要留下来送死?城破了他一个人活着总比死了好吧?” 一个个问题像是一颗颗小石子从孩童的嘴里吐出来带着天真也带着最原始的困惑。

张夫子没有立刻回答。

老者只是沉默地看着眼前的孩童看着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第一次倒映出人世间的复杂与浑浊。

过了许久夫子才慢悠悠地开口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还记得几个月前老夫带你去的那个地方吗?天王山。

” 妟回用力地点点头。

那个地方他当然记得。

高耸入云的山峰触手可及的云海山脚下如丝线般缠绕的江河还有那一声龙吟震得自己差点尿了裤子。

“天王山与这雁门关有何不同?”老者又问。

“天王山……高大好看。

”妟回想了想用上了自己能想到的词汇。

“雁门关……破冷好多人死了不好看。

” “说得对也不对。

” 张夫子用那根从不离身的竹杖在雪地上画了一个大圈又在大圈里点了一个小小的点。

“那天王山是天地。

你站在山巅俯瞰的是山川龙脉是江河走向是王朝气运。

你看到的是‘理’是‘势’。

那是天地的道理宏大壮阔但也冰冷离你很远就像你看这本书字都认得可里面的意思却隔着一层纸摸不着够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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