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与河西的故事第100章 踏浪采藕救饥肠 临渊逢危遇暗涌
东涧的水荡像一片凝固的墨块死寂中透着令人不安的深沉。
水面上漂浮着枯黄的芦苇秆东倒西歪地立着像是无数只从深渊伸出的求救的手。
淤泥黑得发亮冷得刺骨先是没过小腿凉意顺着骨头缝往身子里钻。
接着往上蔓延没过膝盖没过大腿根粘稠得如同熬过头的米糊每拔一步都要使出全身的力气仿佛要把腿从泥沼里生生拽出来。
水草在水下悄悄缠绕上来滑溜溜的触感带着腐烂的腥气让人心里直发毛。
.昊文兰走在最前面瘦小的身子深陷在淤泥里只露出肩膀和脑袋像一株在洪泽湖沼泽里顽强生长的芦苇。
可她的头始终昂着眼睛在黑沉沉的水面上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像一盏在暗夜里指引方向的渔灯。
她弯下腰手臂深深探进冰冷浑浊的水底手指在淤泥里仔细摸索那专注的神情像是在寻找遗失已久的珍珠。
淤泥里藏着碎石、碎瓦片还有不知名的水虫爬过手背时带来一阵麻痒可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在这儿!她低呼一声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喜悦像是枯木逢春时冒出的新芽。
手臂猛地发力带起一串浑浊的水花和泥浆溅了她满脸。
一节沾满黑泥的野藕被拽了出来粗壮得像婴儿的胳膊断口处露出雪白的内瓤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
散发着泥土的清新气息还有种清冽的、属于水乡根茎特有的微甜像是苦日子里尝到的一丝蜜糖。
一天下来每个人竟真能带回百十来斤! 沉甸甸的野藕压在肩上压弯了腰在肩膀上勒出深深的红印可这份重量却让人心里踏实像是揣了个暖烘烘的希望回家。
灶膛里的火重新点燃了火苗欢快地舔着锅底作响像是在唱着一首久违的炊烟之歌。
锅里翻滚着藕块那带着淀粉甜香的蒸汽第一次不是出现在虚无的梦境里——它白蒙蒙的缠绕着锅沿袅袅升起。
钻进每个人的鼻孔里沁入每个人的心脾里把几户人家冰冷破败的灶间烘托得有了生机。
消息像长了翅膀的候鸟扑棱棱地飞遍了整个福缘大队。
王太原和于泽英闻讯赶来时脚步都带着风。
王太原蹲在姬家门槛外双手激动地搓着脸涨得通红眼里的光芒比正午的日头还要明亮。
于泽英一把抓住昊文兰的手腕那手腕瘦得只剩皮包骨冰凉得像块铁可她攥得紧紧的仿佛生怕这双手会消失。
文兰妹子!于泽英的声音发颤带着哽咽。
你...你这是给全大队的人趟出了一条活路啊! .王太原接话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变调: 光靠你们几个不行!得把全大队能动弹的妇女都组织起来! 这东涧就是咱福缘大队的粮仓!可...可这活计危险单打独斗弄不好要出事! 你...你得出头!带着大家伙干! 还有...还有别的生产队也盯上东涧了为争地盘吵吵嚷嚷差点动了家伙也得你去周旋周旋。
咱福缘大队的妇女人多心齐可也得讲个章法别伤了和气! 昊文兰看着他们殷切的脸又低头看看怀里熟睡的永海。
永海的眉头还微微蹙着像是在梦里也在寻找吃食小嘴巴时不时咂巴一下。
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从心口涌上喉咙像是喝了口刚熬好的姜汤。
她没说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那点头的力度像是要把地里的顽石都点碎。
第二天东涧的水荡子仿佛被唤醒了生命。
福缘大队几十个妇女在昊文兰的带领下像一支投入生产战场的队伍。
有的扎着蓝布头巾有的裹着旧棉袄有的光着脚裤腿卷到大腿根露出的小腿上沾着黑泥可每个人的眼睛都亮得惊人。
昊文兰成了理所当然的踩藕队长。
她瘦小的身影总是在最前面探路像只领头的鸿雁。
哪里水深她就插根芦苇秆做记号秆子斜斜地立着像是在说。
哪里淤泥陷人她就自己先试探陷到腰际了就喊这边绕着走。
哪一片藕多她摸准了就招手让姐妹们过来声音嘶哑得像面破锣可在空旷的荡子里传得老远。
她扯着嗓子协调把容易陷人的深水区留给年轻力壮的姑娘媳妇——那些姑娘们脸冻得通红像熟透的苹果胳膊却有使不完的劲。
把靠近岸边、水只到膝盖的地方留给年纪大些或体力弱的——那些老婆婆头发花白动作缓慢可手上的劲道稳当摸藕精准。
遇到其他生产队的人她也不卑不亢。
那些人有的扛着锄头有的拿着扁担眼神里透着戒备。
昊文兰脸上带着疲惫却坚定的笑容走过去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婶子大姐这边水浅藕也还行土松好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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