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与河西的故事第67章 旧念新思婆媳隙 近邻远侣妹兄谋
夏末的黄昏洪泽湖上吹来的风带着一丝水汽的凉意稍稍驱散了白日的闷热。
昊文兰站在合作社临时办公点的门口远远望见婆婆虞玉兰那略显佝偻、头也不回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心头不禁轻轻一叹像是被那沉沉的暮色压了一下。
她定了定神转身回到屋里小心地将摊开的账本合拢又把算盘归置整齐。
这才跟还在忙碌的庞世贵打了声招呼:“世贵叔剩下的明天再弄吧我先家去瞧瞧。
” 庞世贵抬起头了然地点点头:“快回去吧你婆婆……怕是心里有些不痛快。
” 昊文兰抿了抿嘴没再多说拢了拢鬓角的碎发便快步朝家的方向赶去。
推开院门家里静悄悄的与她预想的一样灶房里冷锅冷灶没有一丝烟火气。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熨帖:“妈” 她走近些轻声解释道: “互助组里的事大家伙儿一起干力气往一处使终究是为了各家各户都好。
您想想咱们家地不算少可平日里能下力气的壮劳力满打满算也就忠楜一个顶梁柱。
真到了三夏大忙抢收抢种的时候或者遇上个水涝灾害单门独户的累死累活也忙不过来。
有了互助组互相搭把手难关也就过去了。
” 她顿了顿观察着婆婆的脸色见对方依旧眼皮耷拉着不为所动便继续温言道: “再说我去组里帮着算算账记记工分也不是为了出风头。
我是看忠楜一天到晚忙里忙外田里、组里两头奔波身子骨哪能扛得住? 我虽识字不多但我会珠算能帮他分担点事让他能多歇口气也算是好的。
” 虞玉兰这才从鼻子里重重地“嗯”了一声那声音干涩、沉闷带着明显的不认同和压抑的不满。
她的干瘪嘴唇抿成了一条向下弯折的细线仿佛把所有想说的话都死死锁在了里面。
她晓得婆婆心里头的那块垒是几十年旧时光、老规矩垒起来的沉甸甸硬邦邦绝非她几句新道理就能轻易搬开。
这新旧念想的碰撞不像湖面的风浪那般显而易见倒更像是洪泽湖底的暗流表面上水波不兴深处却在无声而激烈地涌动、撕扯着。
而夹在这旋涡最中间的姬忠楜这些日子收工回来时总是格外的沉默。
日子就在这婆媳间微妙的张力中在互助组算盘珠清脆的噼啪声和田地里劳作的喘息声中不紧不慢地向前碾着。
碾过了金黄翻滚、汗水淋漓的麦收又碾过了烈日当头、蝉鸣刺耳的酷暑。
当滩涂上的野鸭子换上了一身更硬挺的羽毛芦苇荡顶也抽出了一蓬蓬灰白色的花穗在秋风中摇曳生姿的时候。
姬家另一件大事就像那六月里即将蜕壳、鼓胀饱满的黄螃蟹自然而然地被提上了日程——姬家的宝贝闺女姬忠兰满十八岁了。
十八岁的姬忠兰身条彻底长开了如同初夏雨后天晴时在水边新拔节的芦苇纤秾合度亭亭玉立。
一张标准的瓜子脸皮肤是江南水乡养出的细白眉眼清秀如画。
尤其那双眼睛黑白分明澄澈通透像是蓄着洪泽湖最清亮、最宁静的晨光沉静之中透着一股子难得的书卷气不张扬却让人过目难忘。
她是福缘集街上小学里拔尖的学生不仅算盘打得噼啪作响又快又准那一手字也写得端正秀丽待人接物更是落落大方见了长辈未语先笑言语得体。
那些保媒拉纤的婆子们嗅觉最是灵敏近几个月来简直是络绎不绝快要踏平姬家那不算高的门槛了。
可忠兰这丫头呢?任凭她娘虞玉兰磨破了嘴皮子把各家后生夸得像朵花她不是轻轻摇头就是微微蹙眉理由听着也挑不出什么大毛病。
不是说那刘家后生“说话有些浮听着不够踏实”就是觉得李木匠家的儿子“眼神总飘忽像没个定性的”。
“我的小祖宗哎!” 虞玉兰急得嘴角都起了燎泡拉着女儿的手“你这也不中那也不中到底要挑个啥样的? 姬忠兰却带着一股子不容置喙的韧劲儿: “娘您急个啥呢。
找个人是要过一辈子的总得找个心里头觉得踏实、安稳能说到一块儿去的。
急慌慌地随便抓一个往后日子长了磕磕绊绊心里憋屈那苦楚还不是自己咽?我宁愿多看看也不愿将来后悔。
” 虞玉兰拿这个心气高、有主见的闺女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打不得骂不得只能拍着大腿唉声叹气。
家里的空气像夏日暴雨前闷热的低气压让人心头沉甸甸的。
最终打破这层焦灼的是一封盖着遥远东北邮戳的信件和一个从数千里之外风尘仆仆归来的亲人。
姬忠兰的三姨夫——田奎回来了。
他是河东旧日田步仁家的大少爷当年怀着一腔报国热血投身了革命队伍这一走就是近十来年音讯时断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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