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奕第1章 孤岛上海霓虹与阴影
夜幕下的上海是一幅用金箔与疮痍拼贴而成的浮世绘。
外滩的万国建筑博览群如同披挂着霓虹铠甲的巨人将炫目的光晕投入黑沉沉的黄浦江心。
爵士乐从海关大楼的钟声间隙里溢出缠绕着汇中饭店屋顶花园的欢歌笑语甜腻得发慌。
然而只需将这浮华的画布稍稍掀开一角便能窥见其下蠕动的阴影:苏州河水的腐臭、闸北方向断壁残垣的焦土气息以及无声无息弥漫在每一条里弄间的、冰冷的恐惧。
这便是民国二十八年的孤岛是沦陷区血肉躯体上一块畸形的、闪烁着玻璃光泽的脓疮既被四方战火围困又在绝望中兀自癫狂地舞蹈。
从外白渡桥北岸的日军岗哨望去这片灯海是征服者权力与秩序的证明刺刀上的寒光与远处舞厅的旋转光球奇异地交织在一起。
哨兵僵硬的身影下每一个过桥的中国人都需深深鞠躬露出谦卑的脖颈仿佛那桥是阴阳两界的分割线。
而在南京路先施公司的橱窗前摩登女郎们打量着最新款的巴黎洋装讨论着好莱坞影星的发型似乎战争只是报纸上模糊的铅字远不如一只丝袜的抽丝来得真切。
但对蜷缩在弄堂口裹着破絮的难民而言孤岛是米价一天三涨的告示是夜里骤然响起的、抓人的黑色轿车的刹车声是能活过今日便不敢奢望明朝的、彻骨的麻木。
英国驻沪领事詹姆斯·卡特先生则在他的办公室里透过威士忌酒杯的弧面观察着这座城市将其视为一盘复杂而有利可图的棋局计算着每一步的得失确保大英帝国的利益在这漩涡中能继续体面地存续。
在这光怪陆离的画卷中“柯立芝总统号”邮轮庞大的黑影如同一座移动的钢铁山脉缓缓靠拢了黄埔码头。
它带来了纽约的新闻、伦敦的时尚、马尼拉的椰干以及一位看似与这乱世格格不入的乘客——肖衍。
他立在船舷边一身剪裁精良的藏青色哔叽西服衬得身形愈发挺拔。
江风拂起他梳理整齐的黑发露出一张轮廓分明、堪称俊朗的脸庞。
他的眼神沉静像两潭深秋的湖水倒映着岸边璀璨的灯火却不见丝毫波澜唯有在掠过江北那一片战火遗留的黑暗时眼底最深处才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痛楚与坚毅。
他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骆驼牌香烟更像是一件装饰品用以配合他归国华侨、青年才俊的身份。
他的历史被精心包装成一段成功的留学经商传奇:出身江南丝绸巨贾之家毕业于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沃顿商学院后在华尔街崭露头角如今因“思乡情切”且看好“东亚新秩序下的商机”而携巨资返沪。
只有他自己知道家族的产业早已在战火中凋零沃顿商学院的文凭下掩盖的是另一套关于密码、情报分析与心理学的残酷训练。
他的动机深埋于心是对破碎山河的锥心之痛是一份无需言说的忠诚驱动他深入这最危险的舞台扮演一个自己或许都感到陌生的角色——一个追逐利益的精明买办。
他的内心正如这孤岛光明与阴影剧烈地交锋着。
一声沉闷的汽笛长鸣撕破了夜的喧嚣竟有几分“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的苍凉意味。
肖衍微微蹙眉将这不合时宜的联想压下。
他注意到码头上前来迎接的人群中几个身影似乎过于关注靠岸的船只他们的目光不像迎接亲友更像猎犬在搜寻气味。
他下意识地用拇指摩挲了一下食指指节——那里有一个极细微的、长期使用发报机按键留下的老茧——这是他真实过往留下的无数微小破绽之一必须时刻小心掩藏。
海关检查冗长而充满暗示。
一名穿着皱巴巴制服的官员慢条斯理地翻检他的路易威登皮箱。
“肖先生真是年轻有为啊。
带这么多美金和磺胺可是紧俏物资。
”官员拖长了语调眼睛瞟向他桌上敞开一半的抽屉。
萧琰脸上立刻浮现出恰到好处的、略带傲慢的商业式微笑流畅的沪语中夹杂着英语单词:“War is businessmy friend.打仗嘛也是做生意。
一点见面礼希望以后在上海大家行个方便。
”他话音未落几张绿色的美钞已如同变魔术般悄无声息地滑入那本摊开的记事簿下。
官员的脸上瞬间堆满了真诚的笑容盖章的动作变得无比利落:“肖先生真是爽快人!欢迎回到上海这里是冒险家的乐园!”“但愿如此。
”萧琰颔首笑容不变。
这赤裸裸的腐败正是这孤岛运行的潜规则之一利用它如同呼吸一样自然。
顺利通关后他并未急于离开混乱的码头。
逻辑告诉他第一次踏入这片土地观察远比行动重要。
他站在行李旁仿佛在等待预订的酒店汽车目光却如同精密雷达冷静地扫描着周遭:苦力们喊着号子搬运货物衣着光鲜的接船者大声寒暄几个看似闲散的男人靠在仓库墙边抽烟眼神却异常警惕——他几乎立刻识别出那是76号的特务他们在例行公事地监视着每一个有价值的入境者。
他心中冷笑自己的档案恐怕早已放在某些人的办公桌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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