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华录第四章 守城
残阳将原野染成赤赭色时颜良的铁胄边缘已凝满褐红血痂。
他望着阵前最后三道楯车防线——那些蒙着生牛皮的木栅昨日还能挡住黄巾军的流矢如今却像被蝗群啃噬的麦秆般支离破碎。
五百具穿裲裆铠的步卒原本列着鱼丽阵此刻却与头裹黄巾的敌军绞作一团环首刀砍在竹编皮甲上的闷响混着垂死的哀嚎惊得战马不断扬蹄。
“补上西翼缺口!“颜良挥动令旗腕甲上的饕餮纹早被血污遮盖。
二十名持钩镶盾的材官应声而动却在半途遭遇黄巾军的投石索。
拳头大的石块裹着硫磺烟将最前排的士兵兜鍪砸出凹痕。
有人踉跄着栽倒立刻被蜂拥而上的草鞋踩进泥里——那些暴民甚至没有胫甲赤裸的小腿被蒺藜刺得血肉模糊仍不知退却。
三更时分东面辕门的望楼终于倾塌。
颜良亲眼看见掌旗官被檑木砸中镶铜的楯牌碎成木屑那个总爱哼幽州小调的汉子只剩半截身子挂在鹿角上。
黄巾军开始用上了云梯包铁的木槌撞击寨门时门闩处崩裂的木刺扎穿了后面推挤的士兵手掌。
“将军弩箭告罄!“浑身浴火的弩手指着燃成火球的武刚车哭喊。
颜良攥紧手中丈八马槊槊锋的四棱破甲锥映着冲天火光。
他记得这柄槊是出征前大司农亲赐槊杆用的积竹木柲缠着朱漆如今握把处已被血浆浸得滑腻难持。
黎明前的黑暗里黄巾军祭出了祆教战鼓。
三十面蒙着人皮的羯鼓震得地动山摇那些吞符水的先锋双目赤红竟用牙齿撕咬汉军伤兵的咽喉。
颜良的坐骑被长戟刺穿马铠倒毙时溅起的血沫糊住了他的窥孔。
他扯下顿项盔掷向敌群露出布满燎泡的面庞反手抽出备用的百炼环首刀——这是河间铁官特制的三十炼钢刀此刻刃口已崩出七处缺口。
“结方圆阵!“残存的三百将士以背相抵把伤兵围在中央。
大楯组成的龟甲阵外黄巾军的渠帅骑着无鞍的河西马来回驰骋手中丈二长矟不断挑飞断肢。
颜良忽然嗅到焦臭味转头看见粮车燃起的黑烟中几个头裹黄巾的童子正在用骨笛吹奏《太平引》。
最后的冲锋始于辰时三刻。
颜良将鱼鳞甲的绦带又勒紧三分带着十二名亲卫突入敌阵。
他们的双弧盾上扎满箭矢跑动时像刺猬在滚动。
黄巾军用上了武库偷来的大黄弩三石弩机发射的铜矢接连贯穿两名卫士的胸甲将人钉死在烧焦的旗杆上。
“斩帅旗!“颜良格开两柄卜字戟环首刀顺着戟枝削断四根手指。
他踩着一个戴青铜胄的百夫长尸体跃起马槊如毒龙出洞刺穿执旗者咽喉的瞬间旗杆顶端的青铜朱雀正好坠入火堆。
亲卫们趁机掷出最后的蒺藜火球硫磺烟里爆开的铁片削飞了十几双草鞋。
敌将张伯的突袭来得猝不及防。
这个曾做过铁匠的黄巾头目抡着五十斤重的宿铁刀刀背的方孔铜环震得颜良虎口发麻。
两人在尸堆间腾挪时颜良的刀锋划过对方皮甲露出里面绣着八卦图的绢衣——那是大贤良师亲赐的护身符。
“汉祚将终!“张伯的吼声带着咳血的气音他的链锤扫飞了颜良的护心镜。
千钧一发之际颜良想起《六韬》中的回马枪术假意踉跄后退待敌逼近时突然反身掷出环首刀。
刀身旋转着劈开链锤的铁索余势未衰地扎进张伯左眼刀锷处的鎏金虎纹沾满灰白脑浆。
夕阳西沉时颜良拄着断槊站在尸山上。
他的犀皮靴陷进凝血的泥沼远处幸存的将士正在用黄巾军的幡旗包扎伤口。
颜良的军队经历了无数次的激烈冲锋与反扑但黄巾军如潮水般一波波涌来根本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眼看着手下一个个倒下颜良心如刀绞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营垒的防线终于在黄巾军如潮水般的攻击下被攻破那道曾经坚不可摧的城墙如今已如破碎的骨骼般残破不堪。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号角响起黄巾军如猛虎扑向猎物般蜂拥而至冲进了原本属于颜良的阵地。
整个营地顿时陷入了混乱喊杀声、马蹄声、刀剑碰撞声交织成一片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血腥的味道。
颜良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深知自己和手下的将士已经无路可退。
此刻他决定亲自带队带着最亲近的十几个兄弟带头冲向黄巾军的阵中誓死扞卫这片曾属于他们的土地。
颜良一挥手吩咐道:“兄弟们随我来!”他手中的环首刀如同龙形猛扑锋利的槊尖劈开空气带着死亡的气息。
十几个亲近的兄弟紧随其后个个血气方刚眼中闪烁着愤怒与血战的决心。
他们全身铠甲已被染红虽然疲惫但依旧紧握兵器刀剑发出阵阵冷光。
颜良带着他们冲向那道缺口迎接他们的是黄巾军一波又一波的猛攻。
战场上刀剑如雨血光飞溅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杀!”颜良怒吼一声举槊直刺向冲来的黄巾军战士。
那名敌军将领眼见颜良气势如虹举刀迎了上去两人短兵相接刀剑碰撞发出一声巨响。
颜良的力量如猛虎扑食般震得敌人后退一步而他紧随其后猛地一槊刺穿敌军将领的胸口。
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周围的土地。
颜良心中一阵畅快但他的眼睛没有停留在倒下的敌人身上而是迅速扫视着四周寻找下一个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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