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燃丹青第二百八十六章 再算
水光攒了三天沐休薛枭就在湖心亭睡了三日。
直至第四日水光回宫上勤才将西厢完璧归薛。
水光走时两姐妹凑一块儿丁零当啷说了可多话:当然多半是水光巴拉巴拉说山月含着笑听。
老槐树下小妹妹翘着腿躺摇椅上一边吃橘子一边眉飞色舞地讲故事讲嫔妃身边的大宫女嫉妒小丫头眼睛漂亮就趁小丫头睡着把人家眼睫毛用火柴棍烧了干净还告诉太医是小丫头不爱干净眼睛长了虫; 讲太医院看上去正直体面的年轻大夫实则是背地里告所有人黑状的两面派; 讲师父林院正人老实被下面的人挑拨给淑妃开了苦药淑妃仗着家世好一碗药直勾勾泼到林院正脸上... 水光挑出橘子白鸦鸦的经络像梭面条子似的单吃总结道:“...宫里全是贱人得好好吃点下火的。
” 前朝有名画名为“五鼠记”专画老鼠。
山月为记牢老鼠形态和神色将老鼠关在密闭的匣子中透过琉璃罩子观察数日:当老鼠被关起来时会变得暴躁易怒攻击同伴。
低智的鼠类尚且难以抒解被困的憋闷何况人? 人在封闭环境中会生出虚妄虚妄则生出空洞空心人自然无是非约束便什么都敢做。
水光翘着脚脚背高高抬起翘在膝上轻轻巧巧地、不知按那一曲旋律点脚尖皮肤被冬日难得的暖阳照耀着像风吹麦浪闪闪发光。
人嘛总是活几个瞬间。
难挨的时候能帮你撑住。
比如现在。
驴车“咕噜噜”转动车厢简陋潮湿木头像泡在鱼池里很久浸满了鱼腥味和湿哒哒的潮气。
鱼腥味? 山月眼睛被黑布死死罩住双手背在身后两只手腕被绳结紧紧绑住嘴被塞进一团废布:祝嗣明新画现世就在一个时辰前她独自出府订画刚拐入小巷便被黑布蒙头一记手刀砍在她脖颈处再睁眼时便已在这架破败不堪的驴车之中。
黑布很宽把女人的眉眼与山根遮了个干净唯留下小巧挺翘的鼻梁和颜色淡淡的微微上翘的唇峰。
身侧的高瘦男人随手捞起块破布团了团便预备塞进山月的嘴里。
“啧别塞。
”另一个矮胖男人斥一声:“这娘们嘴好看老子还想多看会儿呢!” 高瘦男人笑嘻嘻地把破布扔到同伴身上:“疯狗知道了不砍死你!” 矮胖子肩膀一甩躲开破布从喉咙深处咳出一口痰来狠狠啐到木板上手一抬就冲着山月的腰肢去:“疯狗?只要疯狗今天敢出现铁定叫他回不去狗窝!” 山月身形向后一躲恰好躲开咸猪手语声极淡:“二位自重。
若谁手脚不干净我便是死也要把你带下去——大长公主别的不好说至少绝不纵容麾下奸淫女人。
” 矮胖子猪手一滞瞳孔惊恐:“你你怎么知道绑你的是殿下!” 若非她给机会如今靖安连她一根毛也碰不到。
山月微微抬起下颌鼻腔在黑布的缝隙中鱼腥味渐渐清晰浓烈这趟驴车驶向何处无数个答案在她脑中穿行:鱼腥味?京师未有大江大河王公贵族食鱼多从京师周遭订购。
此驴车必是借送鱼鲜入京再出京。
可是往秋水渡去?水光初入京时呆过的地方? ——还是他们一开始猜测的京郊西北处冀州契县?契县巡城司巡检这个月应服用“牵机引”解药为活命他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打开城门将一大批人送入城。
而契县有什么? 山月记图过目不忘。
辽阔的舆图在山月的脑海中缓缓展开。
向东再向东一些。
好了。
答案明确。
契县东南角即为黄桦渡。
入海渤湾。
隆冬时节是海产最为丰饶的时刻京中贵人自契县订海虾、渔获驴车出入京师并不打眼。
且载满渔货的驴车通常气味难闻一路过去各城池守城的兵士并不会仔细检查自然通行顺畅。
想明白了黑布眼罩之后山月缓缓舒出一口长气。
许是山月的威吓起了效用又或是靖安大长公主约束手下的力度太强一路太平过京师四门后驴车转至马车赶路的速度便提了起来不过第二日暮晖临时马车一路向上盘旋攀爬至山梁脊背处终于停驻。
海岸之内山脊之上悬崖之下便是一望无际的海岸。
此间犹如一处孤岛。
人迹罕至亦易守难攻。
海浪一波接一波拍打着料峭的礁石咸腥海味如升腾的水雾在薄雾的余晖中萦入天际的云里。
山月被推搡着下了马车来迎的人正是靖安大长公主身侧的那位女官女官姓陈诸人皆称其为陈夫人。
“贺夫人——请。
” 海滩纵横礁石之中陈夫人为山月让开一条路。
山月回首看海岸沿线每隔三丈便支起耸立的碉楼海浪涨潮冲击在礁石上再迅速向后撤去留下一串好似珍珠一般的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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