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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帷第224章 风不归人

江风穿过芦苇荡将那一声声如残烛将熄的喘息揉碎了吹散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自那一夜咳血昏厥后林昭然便再未起身。

草庐外风雨不止一如她体内奔涌难抑的暗伤。

医者摇头离去只留下一句:“心火不熄身骨先枯。

” 林昭然的意识像一捧留不住的细沙从指缝间缓缓流逝坠入一片温热而昏沉的寂静里。

那寂静有质地——是旧棉被压在胸口的闷重触感是耳膜深处嗡鸣不止的余响是舌尖泛起的一缕铁锈味混着药汁苦涩的气息在喉间滞留不去。

她卧在草庐的旧榻上身体轻得像一片枯叶唯有那双眼睛在半开半阖间依旧映着窗外江水的微光。

那光浮动着随风摇曳如同有人用指尖蘸水在黑暗中写下一个未完成的字。

柳明漪为她掖好被角指尖触到她冰凉的手——那皮肤薄得几乎能看见底下青色的脉络寒意顺着指腹爬上来直抵心口。

她心口猛地一缩仿佛被人攥住了呼吸。

她侧过头看见窗台上那只孤零零的萤火罐。

风过时罐身轻轻摇晃发出细微的“叮”一声像是玻璃与木台短暂相碰的低语;罐壁上那个斑驳的“问”字便在昏暗的庐内投下一道摇曳不定的影子像一尾垂死挣扎的鱼在墙上缓缓游动。

就在这时庐外传来一阵嘈杂。

不是官兵的甲胄摩擦声也不是朝廷仪仗的肃穆脚步而是一种更琐碎、更质朴的声响——那是成百上千双草鞋踩在泥地上的声音湿土被挤压时发出“噗嗤”的轻响布料窸窣如秋虫啃叶陶器彼此轻撞发出钝而沉的“咚、咚”声像是大地在低声叩问。

柳明漪警觉地起身挡在榻前。

一阵穿堂风掠过掀动门帘一角带来远处人群呼出的白气与泥土腥味混合的气息。

透过门缝她看到江滩上不知何时站满了人多是附近的村妇她们沉默地站着每个人手里都捧着或抱着一样东西。

那些物件早已褪去光彩却带着经年累月摩挲出的温润包浆:潮音纱的纤维在月光下泛着毛茸茸的微光摸上去粗糙而柔软像曾裹住过无数个夜晚的梦;灰陶罐边缘磨得薄如蝉翼裂纹里嵌着干涸的泥痕轻轻一敲便传出空洞悠远的回音;回声帛上的字迹已化作一片灰白印痕但指腹抚过褶皱时仍能感受到某种震动般的余韵仿佛那些问题从未真正消散只是沉睡在纤维深处。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走在最前面膝行几步跪在草庐门前将怀中一个布囊高高举起。

那布囊鼓鼓囊囊隐约透出陶片与织物的轮廓散发出淡淡的霉味与旧纸气息。

她声音沙哑地喊道:“林先生!您拒了官不要那‘昭文大儒’的名。

我们……我们也不留这些物了。

” 她身后数百名妇人跟着跪下将手中的旧物举过头顶像一片沉默的、卑微的森林。

她们的影子连成一片起伏的黑浪压向草庐门槛。

“可这些‘声’”老妪的声音带了哭腔在寂静的江畔格外清晰“它们跟着我们过了半辈子不能就这么烂在土里啊!” 榻上的林昭然眼角滑下一滴泪。

那泪水滚过颧骨时带着灼人的温度落在枕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痕迹气味微咸。

她们想为这场无声的革命留下一点看得见、摸得着的遗物就像前朝的英烈总会留下刀剑与血衣。

可是她的道不是留痕而是化痕。

她闭目良久肺腑间仅存的余烬似乎被这句话重新点燃竟生出一丝力气。

胸腔每一次起伏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但她仍挣扎着在柳明漪的搀扶下坐起身遥遥望着门外那片虔诚的人群。

“明漪”她的声音轻如落叶却清晰得如同石子投入静水“去……把那块碑石残角取来。

” 柳明漪一怔旋即明白过来。

那是三年前林昭然为南荒那片沉纱的水潭命名时亲手砸碎的“静水渊”石碑只留下了一块棱角最锋利的碎石埋在草庐的基石下意为“破而后立”。

碾碎时她曾将一小撮朱砂混入其中——那是用褪色的“问”字帛书烧成的灰据说遇水则显字如血痕浮出。

很快石角被取来。

冰冷坚硬的棱角刮过掌心留下一道浅红划痕。

林昭然指了指它又指了指老妪们捧着的那些旧物用尽气力说出几个字:“碾……碎。

” 众人不解却无人违抗。

石角被置于石臼中一点点碾为粗糙的粉末。

杵落臼中发出沉闷的“咚、咚”声每一下都震得地面微颤。

那些纱、罐、帛也被投入其中在沉重的石杵下化作一团混杂着陶屑与布纤维的灰烬。

空气中弥漫开一种奇异的气息——焦糊的织物味、碎石粉尘的土腥、还有一丝极淡的、似有若无的朱砂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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