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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帷第217章 你走了以后他们才真正开始

江风裹着陶窑的余温掠过林昭然的眉梢时程知微的马蹄声正碾过三里外的青石板。

风里飘来湿泥与柴火的气息远处传来竹枝划过墙皮的沙沙声——春塾断墙上五个孩童踮脚拓字指尖沾满新翻的黄泥。

最大的孩子抹了把鼻尖的泥脆生生喊:“阿弟手歪了‘问’字的竖要像先生教的直得能撑住天!”声音清亮在空旷江岸上撞出回响。

阳光斜照泥团在墙上泛着湿润的光细小的陶末嵌在纹路间像星屑落进泥土。

林昭然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灰陶片——那是方才出窑时崩落的残块边缘还带着釉裂的刺痒轻轻一碰便在皮肤上留下细微的刮感。

她低头看去掌心已沾了些许暗灰色粉末随风微微扬起被夕阳染成淡金。

程知微说要去看村童拓字的话音犹在耳边此刻她望着那点移动的尘烟忽然想起三年前在破庙初见他时他蹲在墙根用炭笔算田赋笔尖戳得地面直响:“要让寒门的算盘声盖过朱门的算盘。

”那声音至今仿佛还在耳畔敲打着青砖缝隙里的苔藓。

如今他的算筹声到底混进了泥印的湿软里融进孩子掌心的温度中。

“昭然姐!”最小的阿豆举着块泥印跑过来脚步踏碎了一地光影。

泥团在他掌心压出红痕边缘微裂渗出丝丝凉意。

“程先生说这是新官印!”林昭然弯腰接过湿泥还带着孩子手心的温热贴上她的指腹像刚从土里捧出的一颗心跳。

印文是歪扭的“问”字一笔一画稚拙却坚定边缘沾着细碎的陶末——和她窑里烧的灰陶一个颜色触之微糙似有千言万语藏于其下。

“谁教你们刻这个的?”她用拇指轻轻抚过印面泥屑簌簌落在青布裙上发出极轻的窸窣声如同春蚕食叶。

阿豆的小辫被风吹得晃指向江上游的老槐树:“前日里县太爷贴告示用‘禁’字大印盖在咱们写的‘问’字上。

阿牛哥说官印能盖咱们的字咱们的印也能盖官印的字!”他仰起脸泥点在阳光下闪着金斑眼里映着整条江水“程先生说这叫‘反印’用泥做的水一冲就能重刻!” 林昭然的指节微微发颤那颤抖顺着指尖传入泥印仿佛唤醒了沉睡的根脉。

她想起上个月程知微信中提过“北境废驿的灶台下挖到带萤石的陶片”当时只道是奇闻。

此刻摸着这泥印里硌手的颗粒忽然明白——当年焚书时她们悄悄将讲义灰烬混入釉料烧成碎陶埋于各处春塾之下;那灰烬中有沈公批注《礼运》的残砚粉、有柳娘子织纱所用的萤丝灰更有无数女子不敢署名的手稿余烬。

十年风霜这些火种早已随陶窑烟火散入泥土静待新生。

那些被烧成灰的讲义原来从未真正死去不过是换了副模样在孩子的手心里、在湿软的泥里重新长出了根。

“昭然!”程知微的声音穿透江雾带着马蹄踏碎晨露的节奏。

他翻身下马时带起一阵风腰间的算筹袋撞在陶窑上发出清脆的响像是拨动命运的弦。

林昭然抬头见他衣襟沾着草屑袖中露出半截泥印指尖还沾着未干的泥渍——和阿豆手里的那个一般模样连那道斜斜的裂痕都如出一辙。

“你看。

”他掏出手帕轻轻包起泥印动作如护雏鸟。

帕子展开时一股淡淡的潮气扑面而来夹杂着南荒特有的泥土腥香。

“方才在张村王老汉借粮给李寡妇契约上按的就是这泥印。

”他的眼睛亮得像算筹拨动时迸的火星“更奇的是泥里掺了南荒的灰陶碎末遇水会泛绿光。

我昨夜在烛下试了印在粗布上暗处竟能看见‘问’字的影子!” 林昭然接过帕子隔着棉布都能触到泥印的纹路——那一竖一横深浅不一却分明是人心所凿。

她想起春塾初建时孩子们用炭块在墙上写字雨水冲了又写倒比砖缝更结实。

那时夜里走过还能听见风穿过字缝的呜咽像是大地在低语。

原来最硬的不是金石是人心——当“问”字从纸墨里走出来钻进泥里、陶里、纱里便成了割不断的根。

“我已命弟子暗访各州。

”程知微从怀里摸出一卷纸展开是各州地图红笔圈着密密麻麻的小点墨迹尚未全干指尖划过时留下淡淡乌痕。

“凡有‘问’墙处必有泥印留存。

有的藏在灶膛里有的埋在菜窖下连陈州的老讼师都说两造对质时按‘问’印的誓心比按官印还灵。

” 林昭然的目光落在地图上指尖划过陈州那个红点。

那里曾囚禁过不肯低头的脊梁牢房阴冷潮湿霉斑爬上墙壁像无声的控诉。

她想起三年前在陈州牢里老讼师被打断的腿还淌着血却攥着她塞的《刑典要略》说:“这书要是能刻在泥里就不怕官老爷烧了。

”如今他的愿望到底成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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